交叉
路易收到了莉莉亚的消息。
“其实我不太喜欢用Instagram，你可以把手机号给我吗？🥺”
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。路易毫不犹豫地将手机号发了过去。
没过多久，他的短信里便多了一条新消息：“嗨，这里是莉莉亚。”
路易靠在咖啡厅的沙发上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。他原本想回复“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我家？”，但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，于是删掉，改成了：“这里是路易 :)”
思考了一会儿后，他再次编辑了一条信息：“最近你有时间吗？想讲作品的事情。”
莉莉亚没有回复。路易看了看时间，猜测她可能正在上课。他只好耐心地等待。希望她是那种上课喜欢开小差回消息的人。五分钟过去了，没有回复。十分钟，依然没有。二十分钟亦是如此。
路易感到一丝懊恼。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？
他知道，莉莉亚和自己不一样，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。她不会轻易展示自己的偏好，也不会过多地示好。尽管她对人心的理解很深，却因为体谅而不直白地表达出来。
路易不喜欢她保持内敛，他渴望她能多说一点，能像第一次那样，毫不留情地戳破自己。但是这样的愿望，是不能直接表明出来的。因为莉莉亚不喜欢。
他叹了口气，一手提起书包，另一手拿起没喝完的冰美式，开始朝教室走去。
从实验室下课的莉莉亚，终于看到了手机里的那条短信。“最近你有时间吗？想讲作品的事情。”
她急忙回复道：“抱歉。我刚刚在上实验课，刚看到信息。”莉莉亚不希望路易以为自己不回消息，所以解释得格外详细。“今天有实验报告要写，明天有一个论文的截止日期要赶，后天有空。大学真是太忙了。”
路易很快地回复了。“我知道了。”随之而来的，又是那张熟悉的跳舞的GIF动图。
说实话，莉莉亚真的恨不得立即飞奔到路易的公寓，仔细地观摩那些照片。可惜自己是忙碌的大学生，有数不完的作业要写。
啊！真的烦死了——！
最近莉莉亚在学校里遇见路易的次数不多，毕竟两个人的日程本来就天差地别，他应该也很忙。大多数时候，两个人只是挥挥手，说个“哈喽”之类的。有一次，稍微寒暄了几句。
不得不感叹，路易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，天生就善于博得他人的信任。就算是莉莉亚，有时候也会被他那友善的态度和白净的脸蒙骗，无法把他和“那晚的他”联系起来。但是，莉莉亚对他绝对没有恋爱的想法。首先，嘉斯明明显喜欢他，自己可不想做横刀夺爱的人。而且嘉斯明开心，她也会开心。其次，他……这种无聊的事情以后再想吧。
莉莉亚切出和路易的聊天窗口，开始回复其他几个男同学的消息。“要不要来打排球？”“今天晚上有派对，你也来吧。”“你的那张图书馆的自拍真好看。”尽是些无聊的消息。莉莉亚随便敷衍了几句，内心不禁感叹：路易确实有路易的好。
“加油莉莉亚，你可以的！”
在台灯的亮光下，莉莉亚奋笔疾书着实验报告，一副还差一点就要到崩溃边缘的感觉。该死的化学，该死的实验。就在自己填满这无聊又废物的纸张的时候，别人正在一起玩耍、纵情地开派对、享受放松的时光。
啊啊，真是气死了。已经……没办法再努力了……
“我要燃尽了……”
……
“叮咚。”
突然，门铃响了。莉莉亚猛地坐起，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。
这个时间点，谁会来找自己？难道是……？
莉莉亚打开门，外面是熟悉的身影。路易·席勒。
“晚上好，莉莉亚。你吃过晚饭了吗？我黑椒牛肉做多了，想分你一些。”路易递过手中的袋子。
“还没有呢，谢谢你。”莉莉亚笑着应答，接过了袋子。
路易站在门外，欲言又止。莉莉亚见状，体贴地提议道：“你要进来坐会儿吗？”
“好的。”路易跟在莉莉亚身后进了屋，顺手带上了门。
“我的屋子没有你的整洁，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莉莉亚有些尴尬地说道。
“没关系。毕竟你没有我的需·求。”路易的声音低沉，语带双关。
莉莉亚将袋子放在桌上，取出了里面的可降解饭盒。打开盖子的时候，一股黑椒和黄油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。她顾不上多想，拿出勺子和面包，很快开始狼吞虎咽。她确实饿坏了。
路易就坐在对面，静静地看着她。莉莉亚长得很可爱。她有从远东血统继承来的乌黑秀发，陶瓷一样白净无暇的脸，棕红色的眼睛清亮得像玻璃制品。莉莉亚一定有被不少人追求吧？那，她有男朋友吗？路易不知道，他不像莉莉亚一样擅长洞察人心。对于她来说，自己会是特别的吗？对路易来说，莉莉亚是特别的，所以他希望反过来亦是如此。如果不是的话，他也不会强求。但是，一个杀人者，这还不够特别吗？
他希望她说些什么，希望她评判自己，揭露出自己的丑恶，以彼之口道己之真心。真是十分自私的想法，路易不禁自嘲道。
“我今天晚上，有事要去做。”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。
莉莉亚抬起头，停下咀嚼。“为什么？因为你已经忍耐不了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路易点了点头。
“你觉得自己是空空如也？”
“就是那样。我觉得自己要烧着了。”他回答道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你，为你而着迷呢。你在里面找不到自我价值吗？”莉莉亚不解地问道。
“不行的。”路易摇了摇头。
“因为所有人都盯着表面，看不到你的内在？”莉莉亚猜测道。
“嗯。”路易突然笑了，那个笑容很浅，却很真诚，“只有莉莉亚你不一样，你很特别。”
“像我一样的人到处都是，你只是太封闭了，所以遇不到而已。”莉莉亚平静地反驳。
“知己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。”路易想要去碰莉莉亚的手。
“知己？这样的词是不对的。”莉莉亚扣住了路易的手，和他十指相交，但又很快推开了他的手，“问题在于，我理解你，但是你却不懂我的什么。是这样吧？”
“给我一个机会。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。”路易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。
“不是说过了吗，后天。后天请你展示你的作品给我。”莉莉亚抓住路易的手腕，语气笃定。
“嗯。”路易答应了。
“啊！饭要凉了！”莉莉亚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的话，立刻继续闷头干饭。
“慢点吃，别噎着。”路易无奈地提醒道，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，眼中满是柔和。
那天晚上，路易在昏暗的小巷里，按下了相机的快门键。
在诡异的月光的照耀下，身前尸体的血之花若隐若现。
同样被月光照得惨白的脸上，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