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比星星还要遥远的天上,住着美丽的月亮女神露娜希亚。露娜希亚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晚上点燃宫殿所有的蜡烛,这样地上的生灵就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了。
然而,只能日复一日观察人类的露娜希亚实在是太无聊了,于是她开始做手工打发时间。有一天,露娜希亚制造了一面魔镜。这面魔镜只能看到丑陋、肮脏、以及一切不美好的事物。即使让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少女站在镜前,镜字照出的也不过只是个驼背的老太婆而已。
露娜希亚为自己的发明暗暗窃喜。在她准备把这面魔镜搬去给太阳神展示的时候,镜子不小心从她的手里滑落,掉到了人间,摔成了数亿块碎片,随风旅行去了。露娜希亚伤心欲绝,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做过手工。
路易和莉莉亚是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,他们不是兄妹,但感情比亲兄妹还要好。两个人的家几乎紧挨着,只要跨过窗户就可以钻进对方的家里,于是他们常常到对方家里做客。不过更多的时候,他们会坐到家门前的长椅上,观赏家人种的玫瑰花。到了冬天,外面下着大雪,玫瑰花也枯了,路易和莉莉亚只好抹抹窗户上起的白雾,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。
雪停了,路易得以出门,来到莉莉亚家做客。莉莉亚的哥哥给两个人泡了红茶。路易不喜欢茶,于是就把杯子边缘抵到嘴唇上,假装自己在喝茶。
“路易~~~你知道雪后吗?”莉莉亚荡着双腿,看起来很开心。
“雪后是什么,像蜜蜂的蜂后一样吗?”
“不对!雪后是一个大~美人。哥哥说她的身体、头发、衣服都是由雪做成的。每一个冬夜,她都会在大街小巷穿梭,从窗户外面眺望……”
“然后抓走不睡觉的小孩。”盖——莉莉亚的哥哥——打趣道。
“太可怕了……闭嘴!才没有这条!今天晚上要是睡不着了该怎么办啊!”
路易在心里想象雪后的样子,由雪做成的美人,多奇怪啊。
路易思考片刻,回答道:“没什么可怕的。如果雪后敢进来的话,我就请她坐在暖炉上,这样她就会融化了。”
“路易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了。”莉莉亚露出有些震惊的表情。
“因为你刚才说自己害怕啊,我要保护莉莉亚才行。”
“哇啊~~~”莉莉亚的脸红得发烫。
“你这小子,挺会说话的啊,以后肯定很受女生欢迎。”盖坏笑一下,“莉莉亚,可别输给其他人。”
“老哥你在说什么啊!”
到了晚上,又开始下雪了。路易坐在窗边,回想起雪后的事情。一片格外大的雪花从天上飘落到种玫瑰的小花圃上,然后越长越大。路易以为自己眼花了,搓了搓眼,但雪花还是在继续生长,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。她的头发和肌肤都是雪白的,就像神话里的塞壬一样美丽,不过这个女人的美丽是不带任何魅惑的,是纯粹的、冷静的、理性的美丽,让路易想起了城里冰雕比赛的冠军作品。这时他才反应过来,这个纯白的美人就是雪后!雪后注意到路易,对他点点头。路易害怕雪后会把自己抓走,就从窗边跑开了,一头钻进被窝里,连一根指头都不敢伸出去。
雪化了,春天到了。然后又是一眨眼,玫瑰已经在盛夏的阳光下热情绽放了。路易和莉莉亚又可以赏花了。今年的玫瑰比往年还要美丽,每片花瓣都散发出浓浓的生命力。两个人手挽着手,亲吻着玫瑰。
“我说,莉莉亚……”
“怎么了,路易?”莉莉亚稍微歪了歪脑袋。
“等我们长大以后……莉莉亚就做我的新娘吧。”路易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,“我们可以买一大片地,种满玫瑰,这样我们就有欣赏不完的玫瑰了。如果太多的话,我们可以卖一部分出去,这样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……有钱了家里就会变得很暖和,然后冬天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了。”莉莉亚似乎有点不耐烦,不过也可能是害羞得听不下去了。
她低下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,可能只是想冷静下来。
“路易,我……”良久之后,她终于开口了,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教堂的钟声打断了。
“唔……!”突然,路易露出了难受的表情。
“路易,你没事吧……”
“不知道,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我的心里,落到了我的眼睛上。”
“让我看看!”
莉莉亚用手捧住路易的脸,用几乎能亲上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。
“什么都没有啊。”
“是吗?大概是我的错觉。”
不过,事实并非如此,有一块小到看不见的魔镜碎片——就是无所事事的露娜希亚不小心摔碎的那面魔镜的碎片——被风吹进了可怜的路易的眼睛里,他的世界立刻变得丑陋不堪了。
注意到这点的路易立马把莉莉亚推开了,他突然开始讨厌起自己的青梅,甚至无法理解一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小女孩。
“路易……”莉莉亚被他粗暴的举动给吓到了,路易一直都是很绅士的。
“离我远点。我讨厌你……还有这丛讨人厌的玫瑰。”路易话还没说完,就开始粗暴地粑玫瑰。
“路易,你在干什么?!”
路易看到莉莉亚惶恐不安的表情,不知道为何有点满足,踩了一脚被扔到地上的玫瑰然后回家了,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莉莉亚。
从那天起,路易变成了一个无礼又淘气的坏孩子。他喜欢嘲笑别人、搞恶作剧,甚至还会用石子砸路边的野猫,不过有时候,他也会做一些没那么令人厌恶的事情,比如观察雪花。对他而言,雪花似乎是唯一美丽的东西。莉莉亚不理解其中的原因,他并不解释,只是讥笑莉莉亚的愚昧无知。
一年过去,莉莉亚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,漆黑的秀发和神采奕奕的眼睛总是能夺走别人的目光,而且她比以前更文静了,可以说是出落有致。而路易呢,虽然说他也是一位美少年,头发是太阳一样的金黄色,紫色的眼睛有一种深邃不可知的魅力,但他彻彻底底变成不受大人欢迎的反面教材了,盖也警告莉莉亚不要再和他玩了,可莉莉亚还是和以前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路易。路易幽默还爱出风头,城里的同龄人都认识他,也有不少女生仰慕他,这一点让莉莉亚比起路易的变化更加不爽。
总之,有一天,路易背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雪橇,说要到广场去。一些大胆的孩子喜欢把雪橇拴在别人的马车上玩耍,路易就是其中之一。正在路易四处寻觅马车的时候,有一架纯白的大雪橇飞奔过来,这雪橇绕着广场滑了两圈。于是路易迫不及待地把绳子系到白雪橇上,跟着它一起滑。大雪橇越滑越快,已经滑到临近的街道去了,路易想解开绳子了,但滑雪橇的人回过头来,对他点了点头,好像两个人认识一样。于是路易就继续跟着滑。那人戴着雪白的帽子,穿着雪白的袍子,连头发都是雪白的。每当路易想离开的时候,那人都会对他点点头,路易就会继续留下。
就这样,雪橇滑出了城门。这时,天上开始下雪了,而且越下越大。路易想解开绳子,却看不清楚。他开始害怕了,同时冻得瑟瑟发抖。正当路易在想如果跳下雪橇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的时候,大雪橇突然停住了。滑雪橇的人站了起来,路易终于看清了,那是个漂亮的女人——雪后。
雪后摸了摸他的头,用冰冷又清脆的声音说道:“我们的旅程很好……只不过你好像要冻僵了,钻到我的袍子里好了。”
雪后把路易抱到白色大雪橇上,让他紧紧靠着自己,还用外衣的下摆裹住他。不过路易感到更冷了,因为这一切都是雪做的。
“你还冷吗?”雪后问道。
路易冷得直打哆嗦,只能点点头。于是雪后吻了一下他的额头,这一吻让路易感到更加冰冷,好像被冻住,马上就要死了。不过很快他就感到舒服起来,再也不觉得冷了。他不禁露出了一丝丝开心。见状,雪后又给了他一个吻,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家乡和莉莉亚。
“好了,这样就足够了。如果再吻的话,你会死的。”
路易完全被她迷住了。和莉莉亚不一样,雪后散发着一种知性美,她的聪慧甚至要大于美貌,她无所不知、无所不能。路易对雪后讲了自己十几年所有的故事,还向她道歉,自己竟然想过要让她化掉,而她只是微笑地听着。这些无聊的故事似乎打动不了她,路易不禁自残形愧。雪后带他飞过狂风暴雪、穿过山河湖海,在天上,镇子都变成了小小的斑点。雪后还差点带路易上了月亮,不过露娜希亚并不乐意。她虽然没事可干,但是不喜欢打扫宫殿,因此谢绝一切来访。到了天亮的时候,路易靠在雪后身上睡着了。
路易再也没回城里,大家都认为他掉进河里淹死了。莉莉亚悲痛欲绝,不管盖怎么安慰都哭个不停。
然后冬天结束了,春天到了。
“不行!我不相信!路易不可能就这么死了。”莉莉亚用力地摇摇头,“我要穿着我的新鞋去找他,路易还没见过这双漂亮的红色的鞋子,我要给他看看才行。”
天还蒙蒙亮的时候,莉莉亚就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了。她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哥哥,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。
莉莉亚走到那条可能关着路易的小河边,对着流水说道:“你真的把路易带走了吗?如果你把他还给我,我就送给你我最喜欢的红鞋。”
莉莉亚把鞋脱下来,扔到河里,但是河水又把它们送回来了。看来路易不在这条河里,因为小河没有收走红鞋。这时,一只没有人的小船漂了过来,停在了莉莉亚面前。这只船说不定是想把我送到路易那里,莉莉亚想。于是她就这样钻进了小船,然后小船又继续开始漂流。
莉莉亚不知不觉睡着了,醒来时,她发现船正停在一个很大的樱桃园门口。莉莉亚往里面呼喊,不一会儿,一个银色头发的漂亮女子走出来了。
事实上,这位女子就是露娜希亚,一切的罪魁祸首。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?原来,露娜希亚在放弃了手工之后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——观察人类。她看到了莉莉亚的悲惨遭遇,在同情和内疚的双重驱使下,露娜希亚想要补偿莉莉亚,于是跑到人间用魔法建了这个樱桃园。当然,到了晚上她还要回去点蜡烛。
“你是被小溪送来的吧,真可怜。你家在哪?”
“我也不知道,我在中途睡着了。”莉莉亚遗憾地摇摇头。
“这样啊,那么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。”
“诶?!可以的吗?!非常感谢!”
露娜希亚做了很多甜甜的樱桃派,莉莉亚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樱桃派,毕竟她是个穷人家的孩子。饭后,露娜又带她参观樱桃园,请她品尝新鲜的樱桃。院子里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花,都是莉莉亚没见过的品种。逛了一圈累了,两个人便做到树荫底下,露娜帮她梳头发,辩起了可爱的辫子。
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,肯定很难过吧。”
“是呢……说实话,我依然觉得路易还活着。”
“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,有一次我们吵架了。当时我很生气,心想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了。那家伙为了讨我开心,居然爬到房顶上表演杂技!结果,他太得意忘形,踩空掉下来了。我很害怕,以为路易就要专业死掉了……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自己爬起来了!而且完全没受伤!真是白费我的担心!”
“运气真好,”露娜希亚笑了笑,“不过,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吧?”
“诶?”
“这之后他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?”
“嗯……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路易都没出来玩,只是偶尔来我家里玩……啊!”
“莉莉亚这么聪明,一定能明白吧。他其实伤得很厉害,只是不想你自责所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。”露娜希亚眨了眨深蓝的眼睛。
“……”
“我想他应该已经不在了。放弃吧,莉莉亚,你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“我还要想想,我还是……”
“太阳要下山了,先回屋里吧。”
未完待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