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的灯光是微黄的，有种旧电影胶片的颗粒感。路易站在镜子前，双手撑着洗手台，额头微微贴着冰凉的瓷面。他刚洗完脸，水珠顺着下巴滴落，滑进锁骨，再消失在领口里。
这是他难得的片刻放松。他喜欢这个小小的、关着门的空间。这里没有人能看到他，也没有声音能穿透这层门板。他能喘气，能松开肩膀，能让背部那块常年紧绷的肌肉稍稍软下去。
他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缓缓抬头，看向镜子。
起初他什么也没看到——只是镜中的自己，脸色苍白，水珠未干。然后，他注意到镜子的左上角，有一缕黑发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。
他本能地想回头，但没有动。
他知道，如果真的有人站在他身后，那就意味着门根本没有锁。他进来的时候明明——
那缕黑发缓缓滑落，接着，是肩膀，是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。莉莉亚的脸从他肩膀后露出来，脸上挂着那种完美得不真实的笑容，像是从哪张海报上剪下来的。
她没有出声，只是看着他，脸贴得很近，几乎靠在他耳后。镜中的她眼神太安静了，像是早就在那儿站了很久。
路易感觉自己脊背一阵抽痛。他还是没有回头，只是死死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。莉莉亚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，红瞳却格外清晰，像水里泡过的樱花瓣，漂亮得不带温度。
她终于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像贴着骨头钻进去那样痒：“你在这里做什么呢？”
“洗……脸。”他艰难地开口，连自己声音都觉得陌生。
“可是我听见你在笑啊。”她歪头，头发顺着他脖颈垂下，一缕缕冷得像蛇。“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，你才会笑吗？”
“我没有笑。”他说，语气太快，太僵硬。
莉莉亚没有再说话。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，眼睛一眨不眨。
然后她伸手，从他背后轻轻环住他，抱得很松，像是安慰。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正在轻微地颤抖，不是紧张，而是控制力过度压抑下的某种冲动。她在用最后一丝耐心告诉自己——他是属于她的。他不能从她的镜子里逃走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她低声说，呼吸轻擦他耳骨，“你刚才那样的表情，我很不喜欢。”
“像是你以为我不在。”
“像是你以为你真的一个人。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梦，却比噩梦更真。
他终于动了，低下头，试图躲开她的视线。但她的下巴贴在他肩上，没让他躲掉。
镜子里的他们紧贴在一起，像合影，又像一具躯壳里藏了两个意识。
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，路易。”她轻轻说，“不管你有没有照镜子，不管你有没有锁门。”
“我都在你身边。”
“永远。”